第21章 兄友弟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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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兄友弟恭
窗外，正電閃雷鳴。
瓢潑大雨中還混著一些冰雹，將玻璃砸的砰砰直響。
姨姥姥特意戴上了老花鏡，笑著翻閱當年沈岐和趙明月一起拍的畢業照，“項目進度終於有了重大推進。”得知沈岐開竅的她，興奮簡直溢於言表。
“以前是表哥不好，不知道你默默做了那麽多事，都是為了助攻我和趙明月，現在，我打算順了你的心願。”沈岐一臉真摯，“你再幫表哥一次，好不好？”
“我沒有那種心願，是你的錯覺。”周應淮十分幹脆地拒絕了，“她不喜歡你，我也沒助攻過。”
“怎麽可能是錯覺呢，她寫了那麽多封情書給我。”沈岐不禁反駁。
“你知道十年是什麽概念嗎？刑事案件的法律追訴期最高不過二十年。”周應淮言之鑿鑿，“這些情書，早就過期了，不算數了。”
沈岐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些莫名的情愫，“這一次，我是發自內心的。”自從那晚收到了十年前的情書以後，心裏就泛起了漣漪。雖然趙明月從不聽他加班的安排，但又總是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，尤其是，前天開會的時候被她邏輯清晰地懟了一頓，他頓時有種心動的感覺。
“不對啊，小寶你這麽強烈的反對這件事，難不成……”姨姥姥果然發現了些什麽，靠近了周應淮一步，目光灼灼盯著他。
一瞬間，周應淮有些心虛。
“難不成，她有了別的對象？”姨姥姥的猜測倒也並非不合理。
“我怎麽知道。”原本的心虛轉化為一絲苦澀，小警察是不是新的對象，周應淮的確不清楚。
“你不幫忙就算了，我親自去問，反正我又不是沒有她的聯系方式。”姨姥姥摘下老花鏡，翻出沙發靠枕下的手機，“正好周末我們老年樂隊有演出。大寶，好好準備一下啊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周應淮打斷了姨姥姥，“我去找她。”
為了避免出什麽幺蛾子，還是自己去旁敲側擊一下趙明月的心思，最保險。
以及，試探一下那個警察，跟她到底是什麽關系。
下午一點，正是秋日裏陽光最好的時候，趁著現在沒有風，果殼的員工們聚在草坪上搞起了野餐。
剛巧，周應淮就是這個時間點到的園區，遠遠地，就看見身穿白色毛衣的趙明月，她的頭發高高綁起，露出了漂亮的脖頸。
眾人準備好了飯菜，打算開席，趙明月隨意挑了個座位，沈岐鼓起勇氣夾了一塊雞腿，正想放進她的碗裏，沒想到，空中突然閃現了一只碗，搶先接過了雞腿。
“謝謝表哥。”周應淮十分坦然，順勢坐到了趙明月身邊的位置。無奈，沈岐只好坐到了表弟的另一邊。
吃飯的時候，見她想找紙巾，沈岐本想伸手遞過去，結果，擋在中間的周應淮再次眼疾手快，“謝謝表哥。”他接過紙巾，抽了兩張紙以後，又順手遞給了旁邊的趙明月。
當然，除了搶東西，他也給予了，比如沈岐想幫忙開飲料的時候，周應淮率先把自己的那瓶塞到了表哥，“謝謝表哥。”
然後，轉頭幫啃雞腿啃的滿手油的趙明月打開了飲料。
而在場其他人，紛紛感慨這對表兄弟的狀態，簡直是兄友弟恭、情深似海。
起風了，眾人的野餐也終於結束，周應淮終於找到了單聊的機會，他緩緩走向了正閉眼打坐曬太陽的趙明月。
“原來你的手機沒有失蹤啊。”他瞄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，“我差點替它報警了。”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聽到聲音，趙明月睜開了眼。
“我發了微信好友申請，為什麽還不通過？”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麽，周應淮直接打斷了，“不要扯什麽越界，十年前，一開始就是你先越界的，現在說這些，晚了。”
“你到底有什麽事，直說吧。”
“姨姥姥的樂隊下周有演出，她想請你去現場，作為感謝……”
“什麽感謝？”
“別高興的太早，她不想用錢感謝你，她想的是，助攻你和沈岐，所以，讓我提前來試探一下你的意思，如果你不願意去……”
周應淮的眼神裏，似乎有種暗暗的期待。
”我不願意。”
“不願意……是因為那個警察嗎？你的新朋友。”
“那我願意。”
“你不是說什麽跟老板談戀愛的可怕程度就等同於和婆婆談戀愛。”
“……去也不行，不去也不行。”趙明月擡起頭，直視周應淮，“那你想怎麽樣？”
周應淮迎上了她的目光，語氣真摯，“我只是想說，我表哥配不上你。”
是我幻聽了嗎？趙明月頓覺驚訝，這話……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來，真是意想不到。十年，果然可以滄海桑田物是人非。
“不要給他任何機會，不要對他心軟，不要拿現在的他彌補當年的遺憾。沈岐一共有過4任女朋友，分手以後對他的評價都不算高。”
說完，周應淮就轉身離開了，這是他第一次公然詆毀表哥，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，但，似乎又不得不說。
這小子行啊，現在都學會背刺了。趙明月拿出手機，那條好友申請瞬間映入眼簾。
要把他加回來嗎？
上海。
麗茲卡爾頓酒店的25層，擁有可以俯瞰整個黃浦江邊景色的超大落地窗。
穿著浴袍的女演員夏如斯，正一邊喝著氣泡水一邊讀劇本。
她的面前，擺放著六件設計感十足的樣衣。這是一個小時以前，趙明月費了半天勁扛上來的戰利品。
在這一個小時裏，她認真介紹了樣衣的設計理念，以及貼合了劇本中的那一段劇情。但是，夏如斯幾乎沒有什麽反應，全程冷著一張臉。
直到介紹完畢，才終於擡起了頭，“你剛畢業的時候，又沒錢又要撐場面，應該不會買這種類似於一次性的衣服吧，而是方便搭配的基本款才對。”
“還有，這一集女主的事業陷入低谷，你讓她穿這麽鮮艷的衣服？”
“其實，有時候越心情不好，越應該穿鮮艷一點的顏色。”趙明月出言解釋，“在文學上，應該叫以樂景寫哀情。”
“那就和前十五集的畫面，做不出任何區分了。”
夏如斯似乎很不滿意，她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幾件樣衣。
“不如這樣，我們換一下搭配。”作為一個成熟的打工人，就要把甲方丟過來的磚頭，壘成解決問題的橋梁。趙明月現場發揮，混搭了一下，果然，有了新效果。
終於，夏如斯放下了手裏的氣泡水，走向了趙明月。
“我很喜歡一部劇，叫《宿敵》，裏面提到了一個女演員是如何用一個細節就驚艷了眾人，由於那個角色十分覆雜，其他人都找不到人物塑造的抓手，而她敏銳地抓住了babyJane的妝造，讓劇本裏的文字瞬間立體了。”
夏如斯打開電視，投屏了那段劇情。
“我很明確我想要什麽樣的人物，妝造、置景還有拍攝角度，這些細節全部都是為了塑造人物而服務的。這些衣服，是你的風格，可是我要的，是這個人物的風格。”夏如斯拍了拍劇本，“我不管你設計的初心是什麽，現在，要變成為了這個人物而服務。”
這一句話，讓趙明月的心裏有些不舒服，“我們談的合作好像是聯名，不是甲方乙方的純定制，何況，我們還不是乙方的關系。”
她的意思，趙明月聽懂了，此刻的夏如斯就像一個導演，讓已經演了許多遍的演員全部打碎重來，殘忍，且高高在上。
芃系列，是她的心血，如果不能按原版的想法推進，而是要服務於這個故事，實在過於可惜。她終於明白了，難怪有傳聞，說夏如斯經常帶著編劇改劇本，這個女演員的確有天賦，改出過高光時刻，但，個人線飽滿了，而犧牲了全局的負面意見也不少。即使退一萬步答應她，也是一場豪賭。
因為劇中角色適合，但現實，未必賣得出去。
“我終於知道你在娛樂圈為什麽人緣不好了。”
聞言，夏如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，“我是喜歡你，才說了這麽多建議，建議你如何解決問題達成合作。”她瞪大了眼睛，仿佛十分震驚對方的不解風情。
“你又不是新聞裏的專家，沒事兒別亂建議。”趙明月頓了頓，“年輕人不需要建議，需要的是直接打錢。”
聽到這裏，一旁整理行李的兩個助理笑了，下一秒，被夏如斯的眼神制止了。
“你考慮一下，我等你的消息。”夏如斯直接下了逐客令，這個女人，真是不聽話。
談判失利的趙明月沒有立刻回去，而是打算去樓下獎勵自己一個下午茶，畢竟，她許久沒有享受過了。
然而，當看到258的下午茶套餐，她瞬間轉身就走，以前，絕對會消費，現在，可不上這個當了，畢竟，錢才是最重要的東西。
剛走下電梯，就見到了v.b的前同事們，正在不遠處準備晚宴活動。如果說，被夏如斯全盤推翻設計，讓她的心情有些沮喪，那，眼前的這一幕，便有種日常但紮心的痛苦。因為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收到任何活動的邀請了，許多曾經有過合作的朋友，漸漸忽視了她，似乎認為她不在這個圈子裏了。
趙明月回身望了一眼夏如斯的房間，這可真是背水一戰。
不久前，制片人定下了女演員夏如斯，似乎經過了一番上層博弈，她的意見成了能否聯名成功的關鍵，所以，才有了這次單獨的見面。
但，她的條件實在過於苛刻。
帶著這種糾結，趙明月回到了東平市，沈岐也難得一見做了次好老板，稱要不要繼續交給她來決定。公司的人形成了兩派，各有支持，李雯婷自然站在趙明月這邊，而其他人，紛紛站在了夏如斯那邊。
就在趙明月無法決定之時，她收到了夏如斯的微信，“想好了嗎？如果不接受，我還有第二條路。”
“什麽第二條路？
你可以來北京，做我的造型師。難道你想一直呆在東北？不打算殺回北京的圈子？”
一句簡單的話，卻似乎在她的心裏投下了重磅炸彈。
站在窗邊的周應淮，望著對面公司那個熟悉的工位，陷入了沈思。
兩家獨棟的辦公樓中間只隔著一條馬路，一入職，趙明月就特意選了靠窗的位置，而周應淮的專屬辦公室，恰好在她的正對面。
所以，他一轉頭，就可以看見她的側臉。相比於正臉和背影，這個角度，似乎更熟悉。
見周應淮又發起了呆，猜到他心思的陳易安貼心送上了一盤水果，“你們不是不吵架了嗎？現在一切回歸於平靜，多好啊。”
拜那晚錯拿了情書的原因，陳易安知道了兩人之間的事，但他堅信那是氛圍感導致的上頭。
“她最近，似乎看不到我了。”周應淮的聲音很小，像是自言自語。
“可是本來故事裏，就沒有你啊。”陳易安一邊嗑瓜子一邊閑嘮家常，“你只是短暫出現了一下，根據我的猜測，她早就把你忘了，論新，你比不過小警察，論舊，你更是輸給了表哥。”
見周應淮低著頭不說話，陳易安抓住機會繼續輸出，畢竟好不容易有一個領域是他可以占上風。“你現在這種情況，叫戒斷反應，前兩個月你們天天黏在一起，難免有些暧昧。所以，你需要的是，控制，用理智壓倒錯覺。”
此刻，周應淮覺得自己的內心，像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毛線團，他分不清，理不斷。果然，從上海回來以後，生活再次失去了平靜。
“我分析啊，她一直不加你的微信，就是在控制自己，用理性度過戒斷期。”
她真的這麽想嗎？望著依舊沒有通過的微信界面，周應淮自嘲地笑了笑。
於是，他放下了百葉窗，擋住了視線，想試一試，用理智控制自己。
小劇場：
等待趙明月加回微信的過程中，周應淮時不時透過窗戶，眺望她的工位，有時她低著頭認真工作，有時她刷著手機哈哈大笑，無論動與靜，她的側臉總是那麽鮮活。
秋天，葉子落了一地，厚厚堆積在窗下，交相輝映，似乎成了一道頗有意境的框景。
一整個下午，他安靜站在那裏，數著有多少葉子從空中飄落到窗下。
然而，發現周應淮盯著桌上的一袋子落葉發呆，工作室的眾人頓時陷入了緊張，紛紛猜測這種奇怪舉動背後的真正原因。
“有沒有可能，是不小心誤食了毒蘑菇？”
“你傻了，東北又不是雲南，哪有那麽厲害的蘑菇。”
於是，眾人再次看向了另一位老板，陳易安。
此時的陳易安正一邊啃著雞架，一邊循環播放《武林外傳》當電子榨菜，便隨口說了一句，“不必管他。”
然後，報應就落到了陳易安的身上。
“聽說你家有專機，我要明早飛一趟上海。”東平市並非每天都有航班飛去上海，做了一番調研，這是最快的方式了。
“其實我們家呢，情況有些覆雜，我爺爺才是富一代，我爸、姑姑、兩個叔叔是富二代，也是名義上的總裁，我呢，還不算合法的財產繼承人……”
“說重點。”
“就是說呢，在我們家，只有總裁級別的，才有調用專機的權利。”
陳易安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了，沒想到，周應淮沒有任何表情變化，然後，用平靜的語氣提了一個非分的要求，“那你就去成為總裁。”
……陳易安頓時感覺，誤食了毒蘑菇的人也許是自己，怎麽感覺眼前的這個人突然變得如此面目可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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瓢潑大雨中還混著一些冰雹，將玻璃砸的砰砰直響。
姨姥姥特意戴上了老花鏡，笑著翻閱當年沈岐和趙明月一起拍的畢業照，“項目進度終於有了重大推進。”得知沈岐開竅的她，興奮簡直溢於言表。
“以前是表哥不好，不知道你默默做了那麽多事，都是為了助攻我和趙明月，現在，我打算順了你的心願。”沈岐一臉真摯，“你再幫表哥一次，好不好？”
“我沒有那種心願，是你的錯覺。”周應淮十分幹脆地拒絕了，“她不喜歡你，我也沒助攻過。”
“怎麽可能是錯覺呢，她寫了那麽多封情書給我。”沈岐不禁反駁。
“你知道十年是什麽概念嗎？刑事案件的法律追訴期最高不過二十年。”周應淮言之鑿鑿，“這些情書，早就過期了，不算數了。”
沈岐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些莫名的情愫，“這一次，我是發自內心的。”自從那晚收到了十年前的情書以後，心裏就泛起了漣漪。雖然趙明月從不聽他加班的安排，但又總是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，尤其是，前天開會的時候被她邏輯清晰地懟了一頓，他頓時有種心動的感覺。
“不對啊，小寶你這麽強烈的反對這件事，難不成……”姨姥姥果然發現了些什麽，靠近了周應淮一步，目光灼灼盯著他。
一瞬間，周應淮有些心虛。
“難不成，她有了別的對象？”姨姥姥的猜測倒也並非不合理。
“我怎麽知道。”原本的心虛轉化為一絲苦澀，小警察是不是新的對象，周應淮的確不清楚。
“你不幫忙就算了，我親自去問，反正我又不是沒有她的聯系方式。”姨姥姥摘下老花鏡，翻出沙發靠枕下的手機，“正好周末我們老年樂隊有演出。大寶，好好準備一下啊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周應淮打斷了姨姥姥，“我去找她。”
為了避免出什麽幺蛾子，還是自己去旁敲側擊一下趙明月的心思，最保險。
以及，試探一下那個警察，跟她到底是什麽關系。
下午一點，正是秋日裏陽光最好的時候，趁著現在沒有風，果殼的員工們聚在草坪上搞起了野餐。
剛巧，周應淮就是這個時間點到的園區，遠遠地，就看見身穿白色毛衣的趙明月，她的頭發高高綁起，露出了漂亮的脖頸。
眾人準備好了飯菜，打算開席，趙明月隨意挑了個座位，沈岐鼓起勇氣夾了一塊雞腿，正想放進她的碗裏，沒想到，空中突然閃現了一只碗，搶先接過了雞腿。
“謝謝表哥。”周應淮十分坦然，順勢坐到了趙明月身邊的位置。無奈，沈岐只好坐到了表弟的另一邊。
吃飯的時候，見她想找紙巾，沈岐本想伸手遞過去，結果，擋在中間的周應淮再次眼疾手快，“謝謝表哥。”他接過紙巾，抽了兩張紙以後，又順手遞給了旁邊的趙明月。
當然，除了搶東西，他也給予了，比如沈岐想幫忙開飲料的時候，周應淮率先把自己的那瓶塞到了表哥，“謝謝表哥。”
然後，轉頭幫啃雞腿啃的滿手油的趙明月打開了飲料。
而在場其他人，紛紛感慨這對表兄弟的狀態，簡直是兄友弟恭、情深似海。
起風了，眾人的野餐也終於結束，周應淮終於找到了單聊的機會，他緩緩走向了正閉眼打坐曬太陽的趙明月。
“原來你的手機沒有失蹤啊。”他瞄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，“我差點替它報警了。”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聽到聲音，趙明月睜開了眼。
“我發了微信好友申請，為什麽還不通過？”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麽，周應淮直接打斷了，“不要扯什麽越界，十年前，一開始就是你先越界的，現在說這些，晚了。”
“你到底有什麽事，直說吧。”
“姨姥姥的樂隊下周有演出，她想請你去現場，作為感謝……”
“什麽感謝？”
“別高興的太早，她不想用錢感謝你，她想的是，助攻你和沈岐，所以，讓我提前來試探一下你的意思，如果你不願意去……”
周應淮的眼神裏，似乎有種暗暗的期待。
”我不願意。”
“不願意……是因為那個警察嗎？你的新朋友。”
“那我願意。”
“你不是說什麽跟老板談戀愛的可怕程度就等同於和婆婆談戀愛。”
“……去也不行，不去也不行。”趙明月擡起頭，直視周應淮，“那你想怎麽樣？”
周應淮迎上了她的目光，語氣真摯，“我只是想說，我表哥配不上你。”
是我幻聽了嗎？趙明月頓覺驚訝，這話……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來，真是意想不到。十年，果然可以滄海桑田物是人非。
“不要給他任何機會，不要對他心軟，不要拿現在的他彌補當年的遺憾。沈岐一共有過4任女朋友，分手以後對他的評價都不算高。”
說完，周應淮就轉身離開了，這是他第一次公然詆毀表哥，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，但，似乎又不得不說。
這小子行啊，現在都學會背刺了。趙明月拿出手機，那條好友申請瞬間映入眼簾。
要把他加回來嗎？
上海。
麗茲卡爾頓酒店的25層，擁有可以俯瞰整個黃浦江邊景色的超大落地窗。
穿著浴袍的女演員夏如斯，正一邊喝著氣泡水一邊讀劇本。
她的面前，擺放著六件設計感十足的樣衣。這是一個小時以前，趙明月費了半天勁扛上來的戰利品。
在這一個小時裏，她認真介紹了樣衣的設計理念，以及貼合了劇本中的那一段劇情。但是，夏如斯幾乎沒有什麽反應，全程冷著一張臉。
直到介紹完畢，才終於擡起了頭，“你剛畢業的時候，又沒錢又要撐場面，應該不會買這種類似於一次性的衣服吧，而是方便搭配的基本款才對。”
“還有，這一集女主的事業陷入低谷，你讓她穿這麽鮮艷的衣服？”
“其實，有時候越心情不好，越應該穿鮮艷一點的顏色。”趙明月出言解釋，“在文學上，應該叫以樂景寫哀情。”
“那就和前十五集的畫面，做不出任何區分了。”
夏如斯似乎很不滿意，她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幾件樣衣。
“不如這樣，我們換一下搭配。”作為一個成熟的打工人，就要把甲方丟過來的磚頭，壘成解決問題的橋梁。趙明月現場發揮，混搭了一下，果然，有了新效果。
終於，夏如斯放下了手裏的氣泡水，走向了趙明月。
“我很喜歡一部劇，叫《宿敵》，裏面提到了一個女演員是如何用一個細節就驚艷了眾人，由於那個角色十分覆雜，其他人都找不到人物塑造的抓手，而她敏銳地抓住了babyJane的妝造，讓劇本裏的文字瞬間立體了。”
夏如斯打開電視，投屏了那段劇情。
“我很明確我想要什麽樣的人物，妝造、置景還有拍攝角度，這些細節全部都是為了塑造人物而服務的。這些衣服，是你的風格，可是我要的，是這個人物的風格。”夏如斯拍了拍劇本，“我不管你設計的初心是什麽，現在，要變成為了這個人物而服務。”
這一句話，讓趙明月的心裏有些不舒服，“我們談的合作好像是聯名，不是甲方乙方的純定制，何況，我們還不是乙方的關系。”
她的意思，趙明月聽懂了，此刻的夏如斯就像一個導演，讓已經演了許多遍的演員全部打碎重來，殘忍，且高高在上。
芃系列，是她的心血，如果不能按原版的想法推進，而是要服務於這個故事，實在過於可惜。她終於明白了，難怪有傳聞，說夏如斯經常帶著編劇改劇本，這個女演員的確有天賦，改出過高光時刻，但，個人線飽滿了，而犧牲了全局的負面意見也不少。即使退一萬步答應她，也是一場豪賭。
因為劇中角色適合，但現實，未必賣得出去。
“我終於知道你在娛樂圈為什麽人緣不好了。”
聞言，夏如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，“我是喜歡你，才說了這麽多建議，建議你如何解決問題達成合作。”她瞪大了眼睛，仿佛十分震驚對方的不解風情。
“你又不是新聞裏的專家，沒事兒別亂建議。”趙明月頓了頓，“年輕人不需要建議，需要的是直接打錢。”
聽到這裏，一旁整理行李的兩個助理笑了，下一秒，被夏如斯的眼神制止了。
“你考慮一下，我等你的消息。”夏如斯直接下了逐客令，這個女人，真是不聽話。
談判失利的趙明月沒有立刻回去，而是打算去樓下獎勵自己一個下午茶，畢竟，她許久沒有享受過了。
然而，當看到258的下午茶套餐，她瞬間轉身就走，以前，絕對會消費，現在，可不上這個當了，畢竟，錢才是最重要的東西。
剛走下電梯，就見到了v.b的前同事們，正在不遠處準備晚宴活動。如果說，被夏如斯全盤推翻設計，讓她的心情有些沮喪，那，眼前的這一幕，便有種日常但紮心的痛苦。因為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收到任何活動的邀請了，許多曾經有過合作的朋友，漸漸忽視了她，似乎認為她不在這個圈子裏了。
趙明月回身望了一眼夏如斯的房間，這可真是背水一戰。
不久前，制片人定下了女演員夏如斯，似乎經過了一番上層博弈，她的意見成了能否聯名成功的關鍵，所以，才有了這次單獨的見面。
但，她的條件實在過於苛刻。
帶著這種糾結，趙明月回到了東平市，沈岐也難得一見做了次好老板，稱要不要繼續交給她來決定。公司的人形成了兩派，各有支持，李雯婷自然站在趙明月這邊，而其他人，紛紛站在了夏如斯那邊。
就在趙明月無法決定之時，她收到了夏如斯的微信，“想好了嗎？如果不接受，我還有第二條路。”
“什麽第二條路？
你可以來北京，做我的造型師。難道你想一直呆在東北？不打算殺回北京的圈子？”
一句簡單的話，卻似乎在她的心裏投下了重磅炸彈。
站在窗邊的周應淮，望著對面公司那個熟悉的工位，陷入了沈思。
兩家獨棟的辦公樓中間只隔著一條馬路，一入職，趙明月就特意選了靠窗的位置，而周應淮的專屬辦公室，恰好在她的正對面。
所以，他一轉頭，就可以看見她的側臉。相比於正臉和背影，這個角度，似乎更熟悉。
見周應淮又發起了呆，猜到他心思的陳易安貼心送上了一盤水果，“你們不是不吵架了嗎？現在一切回歸於平靜，多好啊。”
拜那晚錯拿了情書的原因，陳易安知道了兩人之間的事，但他堅信那是氛圍感導致的上頭。
“她最近，似乎看不到我了。”周應淮的聲音很小，像是自言自語。
“可是本來故事裏，就沒有你啊。”陳易安一邊嗑瓜子一邊閑嘮家常，“你只是短暫出現了一下，根據我的猜測，她早就把你忘了，論新，你比不過小警察，論舊，你更是輸給了表哥。”
見周應淮低著頭不說話，陳易安抓住機會繼續輸出，畢竟好不容易有一個領域是他可以占上風。“你現在這種情況，叫戒斷反應，前兩個月你們天天黏在一起，難免有些暧昧。所以，你需要的是，控制，用理智壓倒錯覺。”
此刻，周應淮覺得自己的內心，像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毛線團，他分不清，理不斷。果然，從上海回來以後，生活再次失去了平靜。
“我分析啊，她一直不加你的微信，就是在控制自己，用理性度過戒斷期。”
她真的這麽想嗎？望著依舊沒有通過的微信界面，周應淮自嘲地笑了笑。
於是，他放下了百葉窗，擋住了視線，想試一試，用理智控制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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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待趙明月加回微信的過程中，周應淮時不時透過窗戶，眺望她的工位，有時她低著頭認真工作，有時她刷著手機哈哈大笑，無論動與靜，她的側臉總是那麽鮮活。
秋天，葉子落了一地，厚厚堆積在窗下，交相輝映，似乎成了一道頗有意境的框景。
一整個下午，他安靜站在那裏，數著有多少葉子從空中飄落到窗下。
然而，發現周應淮盯著桌上的一袋子落葉發呆，工作室的眾人頓時陷入了緊張，紛紛猜測這種奇怪舉動背後的真正原因。
“有沒有可能，是不小心誤食了毒蘑菇？”
“你傻了，東北又不是雲南，哪有那麽厲害的蘑菇。”
於是，眾人再次看向了另一位老板，陳易安。
此時的陳易安正一邊啃著雞架，一邊循環播放《武林外傳》當電子榨菜，便隨口說了一句，“不必管他。”
然後，報應就落到了陳易安的身上。
“聽說你家有專機，我要明早飛一趟上海。”東平市並非每天都有航班飛去上海，做了一番調研，這是最快的方式了。
“其實我們家呢，情況有些覆雜，我爺爺才是富一代，我爸、姑姑、兩個叔叔是富二代，也是名義上的總裁，我呢，還不算合法的財產繼承人……”
“說重點。”
“就是說呢，在我們家，只有總裁級別的，才有調用專機的權利。”
陳易安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了，沒想到，周應淮沒有任何表情變化，然後，用平靜的語氣提了一個非分的要求，“那你就去成為總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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